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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作品 《雪夜》 李晓英(苗族)

来源:本站 更新时间:2014-09-01 编辑:xwwhg 阅读:35951

雪 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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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 李晓英(苗族)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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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因为朋友老公的突然离逝使我们在分别二十年后再次相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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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朋友的家在山上。我是从山上走出来的一个,其时我正好从海边一个城市回家乡川南看望年迈的双亲。每年冬季,家乡的山上都会落几场雪。那天山上又落雪了,我们一行几人冒险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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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到达这个小山窝时,大雪铺天盖地,眼前白茫茫一片朦胧,寒风夹着雪花扫落在身上,寒流透过衣服直抵心底,我原本担忧和沉重的心情更加忧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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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因失去爱人而悲伤过度的朋友一把抱住我,她睁着一双肿大而失神的眼睛望着我,嘴里不停的喃喃道:他走了,我该咋办?他走了,我该咋办?她是那样的无助和不知所措,好像我是她的救命稻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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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已经连续24小时没有休息了。我无法找出恰当的语言安慰她,把带来的安眠药给她服下,悲痛欲绝的她终于沉睡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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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稍稍整理了下情绪我才发现,差不多近处的同学都来了,正围坐在火炉边烤火,同学高夏在打电话:你到哪了?我们已到了。有淼、梅她们,你来了就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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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并未留意,想来应该是就近的同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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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一会儿听见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,我寻声望去,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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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看见他的一刹那,我一下子呆住了,抬手擦了下眼睛,随之大脑里面一片空白。同学们忙着打招呼,而我却怔怔的呆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看着他不知所措,分明是想要逃走,可是却站不起来,甚至没有动一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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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待他坐定后把头转向我的瞬间,我垂下了眼帘,心颤栗不已,仿佛已无力跳动。我感觉得到他正在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,然而我却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,感觉身躯就像一根羽毛那样轻盈地升向空中飘动起来,魂魄也离我而去。依稀中只听见一句:“淼,你回来多久了?”曾经无比熟悉而又消失殆尽的声音是那样遥远,遥远的我不敢相信和不敢回答。直到身边的梅扯着我的手臂叫我:“淼、淼!山问你呢。”我这才惊觉我是坐在沙发里,我从狂乱中抬起头,正好撞上山那执着的眼,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,阵阵窒息使我几乎不能呼吸!好似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落到漫过头顶的河中一样胡乱的挣扎,可怎么都呼吸不到想要的空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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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至今我都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回答他,似乎咧开嘴勉强笑了下,我想那笑可能比哭更加难看,就像一个不甘心被推去屠宰的俘虏一样,充满了绝望和乞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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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学们在相互诉说着久别后的情形,回忆小时候那些老掉牙的趣事。我的心却犹如一团乱麻,意外、喜悦、慌乱、害怕……还有窒息般的疼痛,像潮水样涌来,撞击着我脆弱的心房,眼泪几乎夺眶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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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直到此刻,我才明白,我那爱情的洪流经过二十年的治理,本已变成了一湾风平浪静的死水,可山的出现,却让这死气沉沉的河流再度澎湃不已。离别只是一只暂时用来遮掩我爱情的手,现在这只手不在了,我的情感便没了躲藏的地方而裸露无遗。原来,我对他的爱从来不曾减少与消失,我依然那样热切的爱着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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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外面的风雪在不知疲倦地欢唱着,世事老了,人老了,可这风雪没有老,它们依旧年轻强壮,充满活力。我对同学们说:我想出去看落雪。拖着重如千斤的步履走出小屋,我长长地吸了口寒气,眼前的大地在冰雪的覆盖下沉沉地睡着,凝望着这晶莹的世界,我的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润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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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二十年前,18岁的我中师毕业后再次回到我的故乡,四川南部一个偏远的小镇——雾云山,当一名中心小学校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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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们这个县地处川、滇、黔三省结合部、云贵高原抬升地段。雾云山是一个被层层山峰包围的小镇,是镇政府所在地。我们称它为山窝窝。离县城有50公里,有公路直通城里,交通还算方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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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雾云山海拔高1200米,天空常常好像受了委屈般把它的脸藏起来,只把它的泪水一阵阵地洒落下来。因此,这里常常阴雨绵绵、云遮雾罩,大雾浓重时几步开外便看不见人和物,好像这山里真有神仙居住似的,既是神仙,且是俗人可以随意了然的,有雨雾的遮挡世人就难以窥觊他们的真面目。一年里最赏心悦目的季节就数夏天和冬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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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夏日到来后,天空不再委屈,也不再嘤嘤哭泣,会展开它巨大的笑脸。它开怀大笑时脸是湛蓝色的,它微笑时脸是淡蓝色的,它沉思的时候脸就有些阴沉,有时候不知道是谁惹了它,它就怒吼一阵,把泪水乱洒一气了事,害得胆小的我们瑟瑟发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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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空灿烂地大笑时,就是这里最美的日子。太阳那金色的缕缕丝线大把大把的绣在黛绿的山野,那些在泥土躲藏了许久的花儿,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脚一展舞姿,她们在碧草丛中、在山崖边、在绿树下、在小溪旁、在庄稼地里摇曳生姿,一派姹紫嫣红、千娇百媚。这时候你完全可以尽情地采上一把,嗅着花朵的芳香、聆听着鸟儿在树上的啁啾、沐浴着温暖的阳光(这里的阳光从来都不燥热)躺在绿草中美美地睡上一觉,醒来周身舒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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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冬天是寒冷而潮湿的,一到农历八月就要生火。整个冬季人们都守着火炉过日子。不过,下雪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。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,不再留恋火的温暖,都会跑出屋子伸出双手迎接雪的到来,大声呼喊:下雪了!下雪了!当洁白的雪铺满大地的时候,家家户户剩下的一件事就是在雪里尽情打闹,这里一群、那里一伙肆无忌惮地打雪仗、堆雪人、坐“滑雪车”,欢呼声不绝于耳,完全忘记了寒冷,有时候在深夜里还在传来阵阵快乐的声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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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中师毕业后,是在八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来到云雾山的,虽然山高路远,条件艰苦,可这里是我的家乡,想到自己从此可以自食其力了,心里有几分欣慰。此地的同学告诉我,山也在这个山窝窝里,问我是否记得他。我当然记得,我已经有5年没有见过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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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九月,远在外县的一个好同学梅来我这里。我知道梅是为山来的,梅一直在暗地里喜欢他,不过找不到见他的理由。我在这里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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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时候,我对男女间的爱情几乎一无所知,爱情对我来说朦胧而遥远。我心中怀揣的是人生的远大理想,我不想一辈子在这个远离城市而又贫穷的山窝窝里生活,要读到自己喜欢的一本书,都得有机会进城才能买到,别的东西也如此,物质和精神生活极度匮乏,闲暇时书本便成了我的伙伴。所以,对梅的行为我并不赞同,心中暗自对她嗤之以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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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陪梅见到山的时候,山对他既不热情也不生冷。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整天流着两股鼻涕的小男孩,看起来有跟他年龄不一样的成熟,说不上英俊,脸部的轮廓刚毅粗犷,不笑,冷冷的,但一双眼睛异常深邃却又透着些许柔情,好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,想让人一探究竟,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也许是我的大胆直视,山说他知道我来这里工作了,但他经常出差,还没有见过我,好像在跟我解释似的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解释,心里有些许的不自在。梅讥讽山:她天天都在这里,你还怕见不到她?我这样远的来,你就不怕见不到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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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此后的几天,我还是陪梅见山,但我不会跟他讲话,想给他讲话的人是梅,我听梅说就够了。山也很少跟我说话,梅在讲话时他的目光更多的时候是凝视我。他的注视搅得我心里生出莫明的慌乱,每当这时我就起身去添茶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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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梅走了,看得出她是带着失落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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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以后,山不时的来我们学校,他说是找我们学校的某个男老师耍。后来,只要他不出差,每天必定到学校找这个男同事,也顺便找我。我和男同事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,有时候是在男同事的房间里摆谈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变成了在我的房间里,男同事有时候有事耽搁去了就变成我们两个人。每次他来,我会给他泡上一杯他喜欢喝的浓茶,然后边和他说话边改作业。他总要在无意间说他出差的时间和啥时候回来。我心里暗暗不以为然,你出差关我什么事?可是却又在无意识地计算着他出差归来的日子,心中有着莫明的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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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年春天,亲人和熟人开始给我张罗介绍男朋友。我说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件事,年龄还小,想有机会再读两年书。他们说有恰当的先找来认识了解,不是马上就要结婚。介绍的人是个医生,单看背影身材修长,可是,一见他的脸我就心生厌恶,他长着一双苍白无神而又猥亵的眼睛,看人时呆滞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扼制的贪婪,像饥饿的野兽在守候它的猎物。眼前立时闪现出山那双深邃、情意深长的眼眸。我需要的是有山那样湖水般目光的人。当我这样想过后,立时又被自己吓了一跳,我怎么会想到他的目光?医生满怀期望地来了两次后,我像扫地一样把他赶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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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段时间山没有来我这里,偶尔在镇上的街道碰见他,他只是对我点下头,一个人时,我脑海里不时会闪现他的影子,心里泛滥起一点小小的失落和惆怅。不知为何,我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的哀愁,一点小事都会激起我的烦躁。有天上课,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东张西望好像没有听课,我竟然抬手打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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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夏天将尽时,山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。见了我第一句话是:你的医生男朋友没有来?长的可真英俊呀!语气带着嘲讽。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大笑,好像他捡到了一个宝贝那样惊喜。他是一个几乎不会开怀大笑的人,别人认为好笑的笑话他从来都是咧开嘴别过头冷嗤两声。我有些气恼,冲口而出:我不喜欢他!他不是我的男朋友!我早就叫他不来了!关你什么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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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再度大笑,俯身在我耳边咄咄逼人地说:不是你男朋友?太可惜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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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无从解释,无言以对,拿目光恶狠狠的看着他,他看我真生气了,没有再继续这个不开心的话题,却又吩咐我给他泡茶,好像我是他的奴才一样随意使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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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很多时候都让我无法揣摩,他跟别人说话一向带些粗野,他吩咐的事透着不可抗拒的命令语气。但是,跟我说话他却总是小心翼翼,如果他带有一句让我不顺耳的话,我就会立即毫不留情地驳斥他,他的锐利锋芒立即顿减,讪讪地说:是,我是粗人,你是文人,你玲牙利齿,我说不过你。稍后总不忘记补上一句:只有你才敢这样对待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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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在我这里时,一定要我给他泡茶和添水,他自己从不动手。可有时候,同学们在一起吃饭喝茶,他又很殷勤,手脚出奇地麻利和勤快,还总爱给我拈菜,弄的我像个无处躲藏的小偷一样,生怕别人看到。如果有人对他的这一举动提异议,他理直气壮地说:我就是尊重她,我尊重别人你也有意见?害得别人哑口无言。有时候,睡觉时躺在床上我会不自觉的思索他的话和种种行为,莫名的温暖和幸福涌进胸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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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山又恢复了从前和我的交往,如果他不来,我从来不问他的行踪,我知道他自己会告诉我。我很少单独跟他在一起说话,我们交往的朋友圈扩大了。那时有电视的人家很少,我们单身汉都没有电视,晚上排遣枯燥生活的方式,就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摆龙门阵。我们几个爱唱歌和爱读书志趣相投的朋友,吃过晚饭后常常在一起讨论看书的心得、教学方式或放声高歌。他多数时候只做一个听众(他跟我们不同行),我感觉得到他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,眼神越来越热切,而我也在偷空悄悄的回望他,彼此用眼神交流着不甚明了的情感,中心充满喜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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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事小米这时候总是要用她的眼神不经意的瞟我一眼,有次,山走后,她意味深长地对我说:山为啥这样爱到我们单位来?真的来找余明耍?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。吓的我心里乱跳了好一阵,装作没听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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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些夜晚,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快乐。挂在天空的太阳和月亮、山上的一草一木,连这里的浓雾和绵长阴雨对我来说都是那样的亲切和富有情趣。事实上那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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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转眼间快过年了,放假后我要回到乡下去陪父母,山问我放假后几时回学校,我说:可能提前一天来,有些工作要准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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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月十四,我回到学校,其他同事尚未到来,四周寂静无声,说不出的空旷。草草吃了晚饭后,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走了一会,山峦差不多都跑进云雾里去了,寒风一阵阵地吹来,树木像喝醉酒的人走路一样被风弄的东倒西歪的,发着呼呼的叫声,路边的小草干枯了大半,剩下的半黄半绿的小草缩着脖子没精打采的,滑湿的小路弄的我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土。看着眼前萧条的景色,我的心情也郁闷起来,对早到学校后悔不已。走回房间后,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火炉边烤火,无边的空虚和寂寞使我的心募然忧伤,眼泪奔涌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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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在这时,我听到有人推开我的房门走了进来。我吃了一惊,慌忙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转向门边,山来了!他看见我的样子,骇的一下站住了:你咋了?!我羞的无地自容,情急中编出一个理由:我头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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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走到火炉边坐下,脸上充满了焦急:吃药没?我只好再次说:先就吃过了,现在已不咋痛了。他用疑狐的眼神望着我说:哪你哭啥?我晓得你今天要来,我上午就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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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看到他我没有了寒冷,先前心中的凄凄哀愁此时已烟消云散。心事让他戳穿,站在桌边的我,心猛地颤抖起来。他站起来,走到我面前。我和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过,他灼热的鼻息呼到我发烫的脸上,害怕和渴望汹涌而来,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已,不敢抬头看他,双手死死在绞在一起。他抬起双手抚摸着我的头发,感觉我在颤抖,就势把我抱进了怀里,低低地在我耳边说:不要怕。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飘动起来,灵魂出窍。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,轻轻地抚摸,然后开始亲吻我的额头、眼睛,最后是嘴唇。我的心急剧地跳动着,全身血泊奔涌,已不能呼吸和思考,胸腔涌起的巨大热浪一波连着一波,迅速传遍全身,几乎使我晕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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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知过了多久,我感觉好像是越过了几个世纪,我听见他轻笑了下说:睁开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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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许久,我才睁开双眼,他快乐而充满深情地嗤笑:现在不哭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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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个夜晚,我们一直相拥着,彻夜未眠,时而热烈地亲吻,尽情倾诉彼此心中的爱恋。他不时无端地叹息一声。我一味沉醉在幸福里,仿佛这天地间只有我们俩,忘记了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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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事实上,这个时候,社会上对我们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,而我却浑然不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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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的家里人坚决反对他和我在一起,我的家里也听见了风声,我同样四面楚歌。双方家庭反对的理由却是一致的,我是苗族,他是汉族,这也是引起社会关注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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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母亲忧心忡忡地对我说:你不能找个汉人,除了这个,你找啥妈都没意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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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与母亲争论:时代不一样了,现在不是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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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母亲说:时代不一样还能改变得了你的血?我们苗人历来不与汉人通婚。这是苗家订下的规矩,你要是嫁了汉人,你叫我和你爸咋在别人面前活?家族中的这些长辈是不会轻易饶过我们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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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无比生气:我自己的事,为什么要别人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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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母亲无奈地说:你是我的女儿,我当然想你幸福。可是,你生在这个家里,你就得听家族管。都说你有出息,你去找个汉人,你让我的脸往那里搁?特别是你爸爸,他是最爱你的,你晓得家族里的人会怎样对他。你就不管你爸爸了?我可以不顾脸面,可是,你爸会受不了的,他们吐口唾液都会把我们淹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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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时候,在川南山区苗汉通婚就是大逆不道,双方家庭绝不允许,社会舆论也要横加指责,曾经发生过苗汉青年男女相爱,而被双方家人打伤致残的事件,结局凄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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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之前,对于我对山的情感,我并未认真思考,爱情于我是陌生和羞涩的。我知道我爱他没有结果,这是一份无法示人的爱情,从一开始,我就暗暗提醒过自己保持与他的距离。现在我才猛醒,爱情的巨浪已来临了,势如破竹,摧毁了我理智的防堤,明知是陷阱,我眼前却只有诱人的鲜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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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深知母亲话语中的份量,无法割舍的爱情和亲情撕裂着我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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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那个亲吻的夜晚后,山很久没来看我。那些天我日夜煎熬着,渴望和绝望交替撞击我的心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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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个月后,山终于来看我了,满脸疲惫与哀伤。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,热烈亲吻。良久,山才艰难地对我说:我不配你,我们分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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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,难道我们近两年来的相处都是假的?难道他的亲吻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玩具?我怎么这样傻?我以为他也如我爱他一样,可是,我错了。他的话如雷轰顶,震的我五内俱焚,但我的自尊让我强装笑容:好,本来我们就从来没有过,是我自作多情。你可以走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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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临走时,站在门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,眼中有深深的绝望和不舍,但我没有被他感动,我只说了一句:你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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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爱情是一只使人疯狂的魔鬼,不受理智的驱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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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此后的日子,我进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,常常失魂落魄,夜不能寐,悲不自胜,不可遏制的情感、无休无止的思念,使山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。思念、渴望夜以继日地折磨着我的心,哪怕只要能看他一眼,我就会感到巨大的幸福,可是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疼痛。山的影子如影随形,他温暖的怀抱、热切的眼神、一个不经意的动作,甚至不中听的话语,都会定格成无法消失的画面,每到夜晚,那些画面就在我的脑海中重复播放,痛的让我惊惧。到后来,我异常恐惧夜晚的来临,我已不愿再思念山了,可每当我进入睡梦中,山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,醒来后那梦中的情境再次痛击我的全身,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,我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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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后来,我听别人说,在深夜,有很多次看见他在我们学校周围徘徊。年底,他调离了云雾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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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年后,我偶然碰见他的一个亲戚,她是仅有的不反对我和山的人之一。她对我说:你晓得不?为了你们的事,他家里怎样对他讲的?他不是不爱你,而是太爱你,不得已离开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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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时的我,中心已平静很多,不愿旧事重提,一提到他,我的心就会颤栗。那个人又说:他家里坚决反对,他说,不管你们怎样反对我都是要给她好的。母亲、姐妹,没有谁说的动他。后来,他父亲用轻松的语气对他说:好,你要她我不反对,你不是喜欢她流得出水一样的眼睛吗?我抓一把石灰撒下去,看看是啥子样子。我也老了,活不了几天了,她变成一个瞎子,大家就都看不见,眼不见心不烦。此后,他果真在家里就不再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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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听她这样说,我犹如万箭穿心!泪如泉涌!我知道,现实这个无情的猎人早已把我们捕获进它的牢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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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经历了一年的痛不欲生之后,我开始慢慢学会成熟与长大。父母为了我读书,省吃俭用,而今,我再也不用像他们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作,可我却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比起他们,我的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。我想,至少为了父母,我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,我一定要重新寻求属于我的人生风景,学习成了我疗伤的良药。一年后,我考上了一所在职大学,离开了使我伤心欲碎的小镇,三年后,我到了一座海边城市工作,彻底离开了家乡。这期间,听说山结婚了,不久又有了女儿,我唯有凄然一笑。在那些没有星光的夜晚,他偶尔还会出现在我的睡梦里,醒来,一片黑暗。我知道,他这一生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,我的一个时代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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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爱情于我是那样的哀痛,再也泛滥不起任何激情,时过境迁,那些伤心的往事早已被风次得了无踪影,唯有我的一颗心还在风中流浪。有人为我介绍现在的丈夫时,我想,嫁谁对我来说已不重要,能了却父母心愿,足够了。所以,我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就嫁了他。所幸的是,丈夫真的爱我,两年后又有了可爱的孩子,我的心沉淀了下来,把山封藏在记忆深处,除了两个要好的朋友,只要与山相关的人,我都不会与他来往,与家乡的人几乎断绝音信。除了工作,就一心相夫教子。山在我心中已越来越模糊,以至以为那是一场梦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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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待到相见时我才知道,二十年的分别是何等的苍白与无力!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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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顾往事,我们的相见几乎都在夜晚,相见、相处、相爱、离别,仿佛早就注定我们没有明天,黑暗中产生的情感,依然在黑暗中凋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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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命运真是神奇的主,再次相逢仍是夜晚。我们通宵未眠,所有的同学都在追忆往事,唯有我一直沉默不语,我知道我想要独处的时间,我想要倾诉,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。终于,同学们出去了,山轻声问我:“你过得好吗”我说:“好。”他又问:“你想过我吗?”泪水已打湿我的双眼,我转过身背对他:“没有。”山继续说:“那年,听说你到海边去了,我去找过你,两个月都没找到。”“我不相信”。有同学回来了,大叫:“山,五点了,天都快亮了,我们要走了,你呢?”是的,是到该走的时候了,生命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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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走出屋子,雪还在下,寒风刺骨,本来就荒凉的小镇越发凄凉,犹如我悲凉的心!也使我有了些许清醒,山说:“淼,我送你回城去。”一句话,使我想起了丈夫和儿子。我说:“不用。”然后艰难的挪动脚步,山在后面说:“淼,真的不用吗”我没有回答,也没回头,任凭泪水滚滚滑落。我知道他一定会看着我直到背影消失,我更知道,一旦回头,我会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。然而,生命不可能重生,命运不可能改写,时光更不会倒流,让一切再次随着这夜晚消失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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